疫情下滯留機場的中亞移工，看俄國疫情下的就業市場轉變

去（2020）年 3 月底，俄羅斯宣布全面封鎖國境，全國進入自我隔離狀態，要國民待在家裡放防疫假的時候，在俄羅斯境內有上百萬名中亞移工。就在商店和市場突然間關閉後，很多中亞移工瞬間失去工作。對他們來說，在疫情期間沒有收入的情況下，待在俄羅斯還不如回家。於是他們拿出身上最後的錢購買機票，準備從莫斯科轉機回國。

然而，許多人抵達莫斯科機場才發現，要不是航空公司超賣機票，根本上不了飛機，或是離境航班已被取消，他們無處可去，只能在莫斯科機場打地鋪。他們跟冰冷的機場地板之間，只隔了一層志工發放的薄薄塑膠布。

從 3 月底到 4 月中旬，數千名來自中亞和高加索的移工聚集在俄羅斯不同城市的機場無法離境，數千人睡在機場地板整整 3 星期，依賴大使館或志工團體送來的水和食物生存。在國界關閉之後，俄羅斯政府既無法請他們離境，又無法收留規模如此龐大的中亞移工，受困的中亞人被警察趕來趕去的新聞屢見不鮮。最開始，吉爾吉斯和塔吉克政府因經濟因素，不願安排包機接回滯留在俄羅斯的移工，3 國政府都未能提供援助，任勞工們自生自滅。之後雖出現了少量包機，但多數勞工只能露宿街頭。

儘管中亞國家的外交部駐俄人員協助安排包機讓婦女和孩童先行離境，並幫助受困機場的國人暫時安頓在青年旅館，很多人卻不願意離開機場，因為擔心會錯過可以回家的航班。畢竟一台飛機只能載 150 人，大家一開始就知道僧多粥少，母國政府無力讓成千上萬人全數離境。還有部分中亞移民是出了俄羅斯海關，才突然知道航班被取消，被困在候機大廳，無法再次入境。他們沒錢沒水也沒有食物，在大使館的人幾經協調後，才得以通過機場工作人員遞送食物和飲水。

同時，俄羅斯關閉國界後，在俄羅斯與哈薩克邊界關口同樣聚集了大量中亞移工。當時社群網站出現關於俄哈邊界並未關閉，通過哈薩克可返回其他中亞國家的「假消息」，因此那些失業移工，決定往俄哈邊界移動，通過陸路離境。直到他們趕到俄哈邊界才發現海關早已關閉，根本無法離開，然而多數人盤纏用盡，只能就地搭建出簡陋的休息區原地等待。那裡沒水、沒食物，連手機訊號都沒有，上廁所要去離營地遠一點的空地解決。那裡沒有口罩，沒有藥物，也沒有社交距離，所有人擠在一起。

當地政府派送水車一天送 2 次水，偶爾有其他人會載水來這裡，以每公升 5 盧布的價錢賣給他們。身上還有錢的人，可以去附近城鎮的商店買點食物，多數人身無分文，只能等當地政府分送乾糧。開車經此地的中亞裔貨車司機，也會儘可能帶一些食物分給同胞。

如何對待上百萬失業又沒錢的移工，政府暫時沒有頭緒。理論上應由外交部出面協調處理，但卻一直由內政部在出面，且沒有一個完整的規劃。平時對俄羅斯經濟有巨大貢獻的這群人，在疫情期間應得到俄國政府的協助，結果卻大相逕庭。疫情四處蔓延，卻沒有人知道有俄國境內有多少移民，有多少人失去工作，有多少人生病，需要得到什麼樣的幫助。

根據俄羅斯內政部的統計，2020 年外國人抵俄人數減少 70%，9 個月內僅有 430 萬外國人入境，2019 年同期為 1,580 萬人、2018 年則為 1,630 萬人。去（2020）年 9 月 1 號以前，申請工作許可的中亞移工為 79 萬人，約為前年的一半。莫斯科市長索比亞寧在 10 月中的發言中也提到莫斯科移民人數剩下 40%。目前在莫斯科和彼德堡缺工人數約為 8 萬至 10 萬。疫情期間離開俄羅斯的外國人約 30 至 35 萬人間，僅佔在俄移民的 4~5%，其中約 95% 的人沒有離境。由於國境未開，因此中亞移工無法抵俄工作，也導致 60~140 萬勞動力短缺，約佔總中亞移工數的 10~20%。

俄國市場專家表示，若國界持續封鎖，被俄國人取代的移工職位應該會提升至 30%，但無論如何，外來移工都無法被完全取代。俄羅斯在今年上半年第一波疫情爆發時，於 3 月底宣布全國進入自我隔離，就當餐廳、商店陸續停止營業，便導致數以萬計的中亞移工失去工作。就業市場的低迷情況一直持續到 5 月，直到快遞物流業開始大量徵人，情況才逐漸好轉。例如餐飲外送平台 Delivery Club，在疫情前每月能有 200 萬筆訂單，去年（7）月份已成長至 500 萬筆訂單，快遞員人數成長了 70%。

隨著人們從線下轉至線上購物，勞動力市場開始結構重組，大型零售業開始大量雇用中亞移工來完成網購物流業務，從整理訂單、包裝、分裝到運輸等。這些需求主要出現在購物中心和莫斯科城郊的倉庫區。此外，隔離期間因口罩需求增加，需要縫紉工來生產口罩和隔離服。而公車和鐵路等大眾運輸行業也需要增加人力完成消毒清潔工作。

然而，好不容易到了 6 月初，俄國各城市逐步解除隔離，餐飲業開始復甦，廚師、助手、洗碗工和服務生紛紛短缺。但在職缺增加的同時，人力市場卻開始衰退，應徵者明顯變少。

從 9 月中旬開始，情況變得更加嚴峻，部分職缺只能招到 10 分之一的人，大型分裝中心和倉庫缺工達 60%。缺工的狀況不僅發生在莫斯科，也發生在其他有大型建案、石油管線、重工業和農地的地區。因此物流業者與建築業者間互相競爭，都在想辦法盡可能吸收移工。畢竟許多建案在疫情前已經開始興建，現在為了避免延誤交期的罰款，需要提高工資來找到足夠的人手。移工薪資與疫情前相比提高了 10%~25%。

疫情和國境封鎖讓俄羅斯的勞動市場開始產生變化，俄羅斯 2020 年外來移工短缺約 200~250 萬。雖然缺工問題未癱瘓就業市場，但國界暫時尚未開放確實讓很多移工職缺招不滿員，另一方面也就代表中亞移工可以選擇的工作機會變多了。

面對外國移工短少問題，俄國政府官員建議雇主可雇用本國人，正好可以解決疫情導致俄國人收入減少和失業率上升問題。據俄羅斯統計局數據，2020 年 9 月俄羅斯有 370 萬失業人口，比前一年同期多出 6 倍，而專家更評估實際失業人口應在 1,500 萬人。

但有超過 40% 的雇主提到，雇用移工可提供較低薪資是最主要的考量，若雇用本國人要支付 2 倍的薪資，還要保障各種工作福利。從前俄國雇主付給中亞人的薪資其實不到俄國人的一半，疫情期間為了提高移工上工意願，將工資提高 15%，且多數雇主暫時不急著花 1.5 倍的錢從鄉下找俄國人進城工作。

雇用中亞移工和俄國鄉下人的差別很明顯，俄國員工對工作的忠誠度相對不高，注重自己的權益，且願意接受的工作量也遠不如移工。就心態而言，當鄉下俄國人到了莫斯科，發現當地生活成本很高，移工職缺薪水又太少，同為俄國人，憑什麼要苟活。

這次疫情讓雇主終於意識到移工的不可替代性，為此雇主之間展開移工爭奪戰，部分大型企業甚至願意透過包機或跨國巴士等方式將移工載到俄羅斯。也有越來越多大公司和人力派遣公司願意提供機票和工作許可，不過這樣的優待條件有可能在國境重新開放後逐漸變少。

來源:換日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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