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仁：防檢局隱匿禽流感疫情，政府應國賠雞農！

(吳東牧、鐘聖雄、王迺嘉專訪)
此外，李惠仁也強調，雖然農委會總算承認台灣確實有H5N2高病原性禽流感，且部分雞蛋、雞肉已流入市面，但這些產品只要有煮熟，都不會對消費者健康產生威脅，他希望消費者不用過度恐慌，政府也要盡全力避免雞肉、雞蛋市場崩盤。

農委會在3/3記者會中，雖坦言彰化、台南養雞場所發現案例，確實是高病原性禽流感，但他們同時強調，H5N2病毒不會對人體健康造成威脅。對此，李惠仁則反駁此說法。他引述台大流行病學與預防醫學研究所教授金傳春說法，解釋人體內確實有H5N2抗體，如果病毒量足夠，人類同樣有機會發病，政府當務之急，就是要避免病毒擴散傳染。

以下為李惠仁專訪摘要記錄。

為何農委會過去不承認高病原性禽流感，卻要在現在美牛議題吵得沸沸揚揚時，坦承台灣有高病原性禽流感？ 

就危機處理來看，我會選擇一次處理兩個壓力，快刀斬亂麻，我認為這是好的時間點。另外，最主要的原因，我認為是司法已經介入調查，迫使新任農委會主委正視這問題。

禽流感和美牛，都是防檢局負責蒐集資料，假如防檢局在禽流感事件，斷章取義欺騙，有沒有可能在美牛事件也是一樣？假如我是農委會主委，我可能選擇快刀斬亂麻，不適任的人儘速讓他離開，讓可以解決事情的人進來。尤其不適任的人已經被我控告。

去年12/28，我去台北地方法院告發防檢局四個官員瀆職、偽造變造公文書、廢弛職務造成災害、圖利，這在今年1/16被受理，司法已經介入調查。可是，2/1禽流感專家學者會議時，應該利益迴避的許天來局長，還試圖影響判斷結果，這部分我有在媒體披露，也把證據發函給總統府、行政院、監察院、市調處、農委會，我認為許多證據，還有司法調查一事，可能迫使新任農委會主委正視這問題。

可否進一步說明偽造公文書，以及圖利的部分？

到昨天（3/3）下午，許天來都還說要看現場死亡率，可是依照農委會在92年公布的高病原性家禽流行性感冒診斷方法，裡面沒有說要看現場死亡率，世界動物衛生組織公布的判斷方法，也說死亡率不能拿來當成鑑定高低病原的依據。

既然如此，2010年的三場專家學者會議，我掌握的文件寫到，所有專家學者都認定這是高病原性，可是許天來還是刻意忽略專家學者會議記錄，扭曲決議，把高病原報成低病原，不只跟媒體這樣說，也對世界動物衛生組織謊稱是低病原，這兩個都確定是偽造公文書。

家衛所是判定機關，防檢局要依照判定結果公布，專家學者說是高病原，可是他接受我訪問時，硬要說是低病原。

依據動物傳染病防治條例，只要是甲級動物傳染病，包括禽流感，依法都要全場撲殺，2010爆發高病原就要全場撲殺，結果沒有，這就有圖利嫌疑。

農委會隱匿疫情延遲處理，雞農大概會損失多少？

這分兩部分講。第一，昨天撲殺的那場，七百多萬絕對不夠。依照動物傳染病防治條例，確認的時候就要撲殺、補償，但你拖了兩個月，雞的抗體都已經起來了，這兩個月農民要付出的飼料錢至少兩百萬，區區補償七百多萬，根本不足以支應農民所受的損失。這種補償機制是不對的，尤其是你廢弛職務兩個月，那假如你弄久一點，拖半年，那補償是不是都還給飼料錢了？這說不過去。

第二，這些年來因為防檢局、農委會隱匿疫情，農民雞隻因高病原性禽流感死亡，有多少場？那些農民的損失你是不是應該賠償？

最重要的國家賠償，是因為台灣本來不應該有高病原禽流感，因為你防檢局失職，廢弛職務造成高病原禽流感，造成民眾恐慌，雞蛋、雞肉民眾不去買，你該不該補償？我覺得要。誰廢弛職務造成這災害的？防檢局。我覺得應該國賠。

3/2晚間，農委會防檢局派員至彰化芳苑，連夜撲殺57,000隻蛋雞。據李惠仁說法，他在2011/12/25，就將該養雞場的死雞檢體寄給農委會（前）主委陳武雄，以及（前）防檢局長許天來，但農委會一直到3/3才宣告發現H5N2高病原性禽流感，涉嫌隱匿疫情。（圖：李惠仁提供）

許天來下台又能改變什麼？你對農委會主委有何建議？如何彌補防疫漏洞？

比較迫切是協助農民度過黑暗期，養雞戶會傾家蕩產，因為雞蛋、雞肉沒人吃，價格崩盤會對他們生計造成很大影響。

第二，衛生署和農委會要成立溝通管道，現在這管道是斷的。在國外，只要是人畜共通傳染病，他們都會隨時交換意見，提供最新資訊，但我們不是，農委會連最基本的血清抗體監測報告，都不提供給衛生署疾管局，我覺得要提高到行政院層級，要求兩部會馬上介入協助產業、民眾健康問題，這時候流行病學、公共衛生專家學者就要趕快進來研究如何處理，因為我們畢竟不希望高病原性禽流感病毒繼續存留在台灣，今天爆兩場，之後也許還有，甚至跑到豬身上，都有可能。所以我們需要專家學者馬上出來。

高病原性禽流感病毒對人可能的影響是？農委會不是說對人沒影響嗎？

他說高病原性禽流感不會感染人，錯，他會。根據台大流行病學教授金傳春研究，人體內都有H5N2抗體，日本厚生省的研究也是同樣結果，這就代表他有感染到人，所以產生抗體，只是沒有發病。所以他說不會感染人，這是錯的。

為什麼人沒有發病？有可能病毒量不夠，目前全世界禽流感病毒，只會傳染給極少數人，從1997香港爆發禽流感開始，死亡率幾乎百分百，因為人體不認識那病毒，沒有抗體，所以免疫細胞不會啟動，死亡率就高。隨科技發展，我們有一些藥物，但死亡率還是六成以上。所以世界衛生組織要求，要對這新興傳染病特別監控，因為他可能存在這環境中，也可能跑到豬身上。

跑到豬身上，就會交換基因，因為豬會感染禽流感，也會感染人流感，交換基因後，有可能變成一株全能的病毒，本來只會感染極少數人，變成感染每個人，這是流行病學、公共衛生專家最擔心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提升到行政院層級？因為這牽扯到衛生署，絕對不能讓農委會繼續閉門造車，因為那樣的結果就是一個輪迴，從2004年低病原變成高病原，那下一步呢？

吃到禽流感病死雞，對人體健康影響是什麼？

養雞業最擔心民眾會怕，因為台灣民眾科普教育差，民眾不瞭解雞蛋、雞肉能不能吃，想說不吃就對了，這就會對養雞業造成很大影響。這時候更應該讓學者專家出來輔導產業，把正確資訊傳達給民眾，說雞肉和雞蛋可以安心食用。

另一個層次，市場要禁宰活禽了，本來去年4/1就要禁宰了，是防檢局說不用執行，這時候是不是該考慮，就可以避免人跟病毒直接接觸。防檢局要避免病毒擴散。

從你觀察，雞場裡的發病情形嚴重嗎？（談台灣H5N2禽流感成因）

禽流感和人流感一樣，秋冬都是好發期，天氣冷，病毒活動大，雞抵抗力弱，就容易感染禽流感。2004年，H5N2低病原禽流感第一次到台灣，那時候防檢局說是候鳥帶來，但我得到的證據，是不法業者把病毒帶到台灣做疫苗，結果減毒失敗，本來應該打到雞身上產生抗體，結果病毒沒殺死，傳染出去，2004年是這樣爆發的。

2004年1月，彰化爆發全台第一起H5N2禽流感疫情，蔓延到3月，因為天氣回暖才告一段落，可是防檢局沒解決疫苗問題，推給候鳥就不作為，像塢住眼睛什麼都看不到，病毒繼續流竄。2004到2008後，病毒越變越強。台大金傳春老師提過，台灣發生過的H5N2禽流感病毒，你用基因序列分析，都可以回推到，那病毒是疫苗株，不是野外株。從基因資料庫回推，它是墨西哥疫苗株病毒，學校老師都做出來，防檢局還說是候鳥，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農委會有進一步動作前，民間業者如何自救？

避免雞、豬接觸，工作人員進出一定要消毒。至於雞肉和雞蛋，只要煮熟都沒問題，民眾不用擔心。

《不能戳的秘密》紀錄片出爐時，包括公視在內，許多媒體和同業都不支持，如今證實有高病原性禽流感，如何看待這過程？

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這要回推到台灣的科普教育太差。我們從小就打疫苗，但99.9%的人都不懂原理，所以影片在談疫苗、分子流行病學，一個比一個還難，老實講我也不懂，但為何我能在影片中論述？因為有專家學者默默在幫我，我也會去交叉比對資料，證實老師沒騙我。一般記者不是每天接觸這東西，覺得紀錄片太武斷，會懷疑，覺得播出去萬一被告怎麼辦？我都可以理解。

影片不能播還有一個最大原因，就是電話採訪。公視製播準則禁止電話採訪，有製作人擔心太危險，會引起爭論、風波，我可以理解，所以尋求其他播出平台。

我可以理解資深記者對影片（的質疑），因為學獸醫的人也不一定懂禽流感。1997開始，短短幾年中，研究禽流感的人不多，又牽扯到很多專業。防檢局每次都丟厚厚一疊報告，都是英文，又有很多專有名詞，就是擺明記者不會看。

這又凸顯另一個問題，現在負責自然科學相關的官員，有專業知識，接受人民付託，就應該幫農民解決問題，但現在不是，很多官員反而運用他的專業知識，做偽科學欺騙人民，這就不能原諒。

紀錄片拍攝過程中，很多專家學者拒絕受訪，或不敢說真話，為什麼？

我必須幫這些學者澄清。後來我檢視所有文件資料，包括2010年專家會議，還有今年2、3月專家會議，所有學者在這5次專家會議中，一致認定這是高病原性禽流感，可是，許天來就刻意曲解、竄改學者結論，說這是低病原，因為他擺明學者不會開記者會批防檢局。

為什麼？因為學術圈被防檢局用外力干預，直接利害關係就是研究計畫，因為學者需要研究計畫資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