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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畔長談─懷一代報人余紀忠(3)

楊渡

 

 

 

 

 

 

到達醫院我才知道,徐宗懋在最後清場時,被子彈射中,倒在廣場的血泊中,是一個從江蘇鄉下來北京做木工的盲流小邵揹起他,叫住一輛板車送他 到了醫院。而在他失血過多,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刻,是一位北京護士,拚著一夜已經輸了一次血,再輸一次血,總算讓他穩住意識,而那時,整個醫院血庫的血,甚 至代用的血清都用光了。這兩個救命恩人不求任何回報,只要求一點:「你是台灣記者,唯一有機會把真相說出去的人,請你把這一切真相告訴世人,這就夠了。」

於是我決定用報導文學的長篇寫作,詳細報導這一切,因為,唯有把細節寫出來,人們才能感受著北京街頭的熱血、憤怒、絕望和悲哀。我更深深感謝那一位盲流木工和輸血的護士,如果不是他們相救,徐宗懋不可能活下來。寫作,是為了報恩。

現在坐在荷花池邊談及往事,才知道事隔八年了,余先生仍惦記著那兩個在亂世中救了宗懋的人。

「那 時候,剛剛看過軍隊的鎮壓,我對中國實在充滿失望,甚至絕望。可是,沒想到那兩個人,都只是平凡的小老百姓,卻救了宗懋。」我一直未向余先生談及此事,趁 這個機會說:「他們那種善良、堅毅,在危難的時候互相扶持的感情,讓我看到中國老百姓最偉大的一面,中國老百姓真的很了不起。我們看待大陸的事,要把政 治、政權和人民區別開來,不能一概而論,才會有比較全面的了解。」

「中國老百姓,一直都很善良,很有韌性。」余先生說:「這一百多年來,中 國人經過這麼多的戰亂:列強侵凌、軍閥混戰、對日抗戰、國共內戰,一次又一次,這麼多艱難的挑戰,可是我們這個民族生存下來了。中華民族是了不起的民族, 可是受列強欺負太久了,一定要自立自強,自己站起來,才不會被瞧不起。」

「以前我採訪過不少群眾運動,也有激烈衝突,可這一次採訪對我來說,真是最大的事件,幾乎不曾想像過。可是比起大陸上經歷過的戰爭,像抗戰、內戰那樣的慘烈,恐怕程度上還是差很多吧。」我有些好奇他的歷史,於是試探著問。

「呵呵,說起來,我年輕時候也是參加過學生運動的。」他自顧自的微笑起來,挺起身子,很有精神的注視著我說:

「那 時候在南京讀大學,我們一群學生,看外交部長王正廷那麼懦弱無能,對列強卑躬屈膝,我們憤怒起來,集體遊行到外交部去抗議,沒找到,我們就遊行去他家。一 群學生浩浩蕩蕩到了他家,卻發現人去樓空,先一步溜走了。我們在那裡搜尋了一遍,什麼都沒看到,只是我遠遠看去,很奇怪的是,部長官邸都沒人了,為什麼警 衛站崗的哨亭,還有好幾個警衛。我懷疑裡面可能有鬼,找了一群同學就走進去一看,才見到原來王正廷躲在那裡。堂堂外交部長,居然這樣躲起來,躲在警衛室, 真是好笑。」

他輕輕的哼哼笑了,帶著幾分年輕人的頑皮。

「那當場,我氣得不得了,拿起桌上的一個墨水瓶就丟了過去,灑得他一身都是墨水,狼狽不堪。可是我們也不能怎麼樣,就要求他要堅強抵禦外 侮,不可以再軟弱,他也頻頻點頭同意。不料警騎已經派出來,四處巡邏要抓人了。學生一哄而散,我沿著河邊逃走,可是警察在後面追。眼看快無路可逃了,我趕 緊去敲一個人家的門,幸好他們善良,把我藏起來,才沒有被抓去坐牢,否則後來的命運就不會是這樣了。」他微笑起來說:「中國人看到愛國學生,特別有同情 心,總是願意幫忙的。」

我默默聽著,想到自己搞社會運動的時期,雖然擔驚受怕,被情治單位約談會很麻煩,但至少是報社記者,應該不至於「被 喝咖啡」後就回不來。現在聽他述說當年大陸的學生運動,那種抓到就要坐牢的情況相比,確實差太遠了。難怪野百合學生運動的時候,報社有許多記者都參與了, 陳守國他們還出錢買廣告去刊登批判文。而他也只是笑笑的對守國說:「我也曾年輕過……。」原來,我們搞過的這些抗爭,他早已經歷;我們熱血過的激情,他也 曾燃燒。

學校沒興趣,他決定投筆從戎。後來透過長輩何浩若的介紹,投到胡宗南部隊。胡宗南覺得他畢竟是一個人才,如果這樣就投入戰爭,訓練還不足,未免可惜,於是要他出國讀書深造,培養自己的能力,再回來報效國家。他則和胡宗南約定,只要國家有難,一定立即歸來。

對 日抗戰爆發的時候,他在英國倫敦政經學院讀書,一聽到消息,立即束裝回國。由於中國沿岸港口已經被日軍封鎖,他借道越南,再穿過廣西邊境回到家鄉──江蘇 常州,他變賣了家產,帶著母親家人,沿長江向西南撤退。等安頓好家人後,立即再出發,去西安尋找胡宗南部隊,他要信守最初的承諾。

胡宗南看他回來投入抗戰,非常高興,他未曾料到這個青年會千里迢迢從英倫趕回來共赴國難,立即安排工作,一面擔任中央軍校第七分校的政治部副主任,編輯校刊,同時兼胡宗南的機要祕書,幫他撰寫演講文稿。就這樣,他立即投入抗戰。

「從英國回來共赴國難,確實是很不容易,在那戰亂中,遠渡重洋,要穿越重重險阻才能回國。」我感嘆著。

「沒什麼,我們那時候的青年都是這樣的,國家有難,拚了命也要回來一起抗戰。國家沒有了,我們在外國人面前根本抬不起頭來。」余先生淡淡的說。

雖然他說的內容如此激烈,他穿越戰火的歷程如此艱辛,他帶著全家流亡的道路危險無比,但整個敘述過程,他的口氣平和堅定,彷彿在說一件人要吃飯穿衣、孝敬父母一樣平常的事。

這一刻,我開始明白抗戰史對他們這一代是多麼重大了。因為,愈是死生以之而敢於淡然以對,便都是下了大決心的。如果中國人用這樣的心在抗戰,有什麼不能克服的戰爭?

抗戰勝利後,他本想回倫敦將課業讀完,不過中國內戰風雲密佈,他被派往瀋陽擔任東北保安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兼中宣部東北特派員。東北行營新聞處長。為了強化宣傳,他利用日本人遺留下來的印刷機,創辦《中蘇日報》。

我 想起幾年前曾陪著余範英小姐去瀋陽探訪余先生早年住過的地方,當地面貌已經改變,但地方政府仍拿出一篇余先生寫過的社論影印本,送給余小姐當禮物,帶回來 給她的父親。那社論的題目就是〈總動員中的言論與新聞自由〉,在總動員的戰爭氛圍下,仍強調「言論與新聞自由」,他的自由主義本色顯露無遺。

我說起此事,他笑起來說:「辦報,就是要有理想,有理念,才能辦得起來。」

坦 然說,以前我對余先生的東北經歷毫無感覺,是直到那一次去了瀋陽,才知道東北面積是台灣的四十幾倍,而《中蘇日報》的創辦,適足以說明當時東北情勢之複 雜,有日本遺留的舊勢力,有蘇聯占領後的新勢力,和中國共產黨試圖接收蘇聯所遺留的軍事力量,再加上國民黨內的派系之爭,確實很是難為。但那一年余先生才 三十六歲,就擔此重任。

「雖然情勢是很複雜,可是辦報還是要有原則,有理念,看大局。如果只是隨波逐流,失去原則,就沒意思了。後來我也覺 得政治局勢不自由,不能言所當言,就決定離開政府了。」他望著前方的荷花池,那些枯萎的荷梗,淡然的說:「來了台灣之後,他們雖然請我再回到政府工作,可 是我下了決心,不再回到政府裡面,就把辦報當這一生的事業,開始辦《徵信新聞》。」

「我們辦報,既可以提出建言,監督政府,幫助政府,更可以為老百姓說話,比在政府裡面有用多了。」

我唯有默然點頭稱是。

他 隨後談起中國時報曾打過的幾次筆仗,例如陶百川案、民進黨建黨新聞等,但最多是談兩岸關係,他對兩岸的未來深表憂心。因為在李登輝的主政下,獨派勢力日漸 抬頭,兩岸可能發生不測;而大陸在改革開放的過程中,萬一碰上困難,發生動亂,失去安定,台灣必定先蒙其害。他因此希望兩岸的政治大局應先定一個和平架 構,讓大陸了解台灣不會走上台獨,承諾不對台動武,如此台灣才可以長治久安。他所提的架構即是兩岸和平協議。和平協議中不免會定下未來的制度性設計,他認 為應互相尊重社會政治制度的差異,由寬鬆的「邦聯制」,像俄羅斯那樣,可以一起參加國際組織,經過長時間的磨合,等到大陸發展起來,再逐步過渡到「聯邦 制」。

「台灣現在還有這個機會,我們可以用三通當條件,要到更寬鬆的政治讓步。台灣應該要好好掌握這個時機。」余先生堅定的說。

隨後,他談起台灣的前途,有各種決定性的因素,主要還是得看美國(這是最重要、最具決定性的力量,他談起幾個見過的美國駐台大使)、大陸(它是台灣前途的關鍵所繫)、乃至於新加坡的李光耀所起的作用等等。

那一天到底談了多久,我未曾算過,只記得離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而自問:「他找我來談,到底是為了什麼?」然而,所有我的疑問,以及應問而未曾想及的,彷彿都已經回答了。

二○○八年冬天。

我 獨自到歷史博物館後面的荷花池邊,慢慢散步,懷想著與余先生當年面談的往事。時隔十一年,人事已全非。余先生過世,中國時報轉型跨電視多媒體,卻因美國雷 曼兄弟引發的全球金融海嘯拖累,不堪負荷,出售給旺旺集團。余先生建立的媒體王國,至此只剩下出版公司。而我已經離開時報一年多。原本我只是想離開時報去 外面「打一場民主選戰」,打完仗還會「回家」的,卻不料家已經沒有了……。

「如果你在,會怎麼打這一仗啊?」我在心中對余先生說。獨自坐在荷花池邊,我忽然無比的想念他。

想 起那時,我們坐在窗外長廊的茶座上,望著荷花池的殘枝枯梗,談著時報的歷史與責任、兩岸的前景、台灣的未來。如今這些淡然如水墨色澤的冬景依舊,而當時欣 欣然希望的未來,如今都成為歷史。曾經是政治資本的三通,反而變成台灣迫切的需要;大陸崛起成大國,台灣邊緣化,只能自保小確幸,時勢鉅變至此,竟如《教 父》第二集最後,艾爾帕西諾在一切已成定局後,對著鏡頭說:「哦,那時候,你們討論我的未來,我的未來……」

最傷感的是,當初他的教導,其 實是一種師父手把著手在教徒弟的一堂課。他想把辦報的理念、中國時報的理想與堅持,寫社論應有的世界觀等等,像武俠小說裡,用最短的時間,灌注「內力」般 的,可以傳給年輕一代。然而我是如此魯鈍,「內力太淺」,也太習於當一個流浪作家,竟無法體會他的苦心,平白辜負了美意。可是,由於曾和他共事過,至少曾 感受著一個領導者的風範,他有遠見、有胸襟、有謀略、有方向,更有堅強的意志,貫徹的執行力。後來我在其它地方工作,總是感覺不那麼習慣,彷彿少了什麼似 的。

後來我才明白,習慣了時報的自由主義風氣的自己,再也不曾見過一個地方,可以那樣自由交談,親近如同家人;這世界上,這樣的領導者也實不多見;能讓我碰見願意付出心力這樣教徒弟的「老師父」,其實是我此生的福份。

最遺憾的是:他那種文人辦報的知識份子氣度,培育了中國時報的自由主義風氣,也維持著一種「養士」之風,讓這些獨行俠(如徐宗懋、江才健等)繼續在時報工作,各自進行他們的長期調查報導。但現在,文人辦報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只剩下商業與消費取向的新聞作業。

我想起一九九九年七月九日,李登輝發表兩國論的時候,次日早晨,他起來看報,感覺不對勁,就召集了幾個主筆去家裡開會。我們當時都擔心中共 會有強烈反應,他也覺得有此可能。但如果太早為文批評,彷彿全天下都未說話,我們先出手,會被人扣上紅帽子。他決定先緩一緩,看美國和中共的態度再說。可 是到了下午,他愈想愈不對勁,如果再晚出手,等中共寫出批評文章,我們再怎麼說,都會變成和中共唱和,那就更難說話了。是以此時不能不出手。

「李 登輝這個說法,是典型的台獨論,中共會有強烈反應。我們不能不提防他們來真的,想對台灣動武。所以我們必須寫出一篇不同政見的社論,不是為了批評李登輝, 而是讓中共知道台灣不是只有一種主張,全台灣還有很多不同政見的人,中共不能因為李登輝的個人政見而對台動武。我們寫這社論,是為了保護台灣,保護全民的 福祉。我們要在中共有反應之前,先寫出來。」余先生在電話中,如此明確的指示。

他 請黃肇松寫初稿,晚上十點,我們在編輯部會合一起改稿。為了怕一時無法改好,他要我寫一篇有關社會福利的社論作為備份,萬一無法完成,就以此應急。從十時 許開始,他一字一句的改。改了再唸,唸了再改,可怎麼看他都不滿意。他的顧慮有好幾個層次:李登輝、中共、美國、老國民黨、本土國民黨、民進黨等等,一旦 顧慮到這麼多,一層又一層,文章就非常難寫了。但又不能不寫,於是改了又改。從十點一直改到十二點半,編輯部已經截稿,備份的社論也排好版,他仍兀自坐在 編輯部那大大的辦公桌前,低頭慢慢唸稿,一字一字的斟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一點,一點半,編輯部的工作早已結束,打字排版的工人早該上機器印刷了,只等這一篇社論。他仍不動如山,一個字一個句子的思慮。在他的眼中,一個平凡無奇的字,彷彿因為各方的凝視,變成其大如斗,重量逾石。

他 是如此專注用心,沒人敢去驚動他。編輯部的人急了,叫我去提醒他,截稿時間已到,拜託,報紙明天要出報,一早就有發報工人在全國各地等候,不能沒報紙發 送。可我也不想去說。因為他是一個比我們更老資格的報人,每天晚上都得聽著機器開印才能睡著的報館老闆,難道他會不知道整個流程嗎?他鐵了心要這樣做,天 皇老子也動不了。

時間流逝。兩點半,三點,三點半,四點……,此時有些編輯已經先下班,主要幹部坐在辦公室前等候,所有人的眼睛凝視著余先 生低頭思考、沉吟唸稿,而終於放棄準時出報的想法。四點半,編輯部的行政組有人建議去買豆漿早餐。而余先生還在看最後一次修改後送上來的清樣。五時許,他 改了最後幾個字,望著把稿子拿走的編輯的背影,說:「就這樣吧,我們能做的,就是這樣了。」

改完稿子,他終於起身離開,雖然疲倦得身體微微搖晃,但高大的背影,筆挺的腰桿,八十九歲的高齡,竟能徹夜堅持,甚至報社發行系統開了天窗都一無所懼。我靜靜看著大理街上開始發亮的天光,看見一種堅持,一種魄力,一種勇敢,一種承擔。

那一天,中國時報的派報系統全亂了,許多人無法買到報紙,但台北的文化圈已經傳開來,那一篇社論是余先生的手筆,代表著他的立場與原則。而大陸那邊,也聽見了。但有誰了解那背後的苦心呢?

二○○三年,余先生病逝前,報社安排各單位的主管去看他。那時他已經在榮總加護病房一陣子了,可他要編輯部為他準備的閱讀資料,是美國攻打伊拉克的最新情勢,他覺得這是一個大帝國衰落的開始,而中國應該趁著這個時機,保養生息,建設國家。

據說,他最後留給時報的只有一句話:「要勇敢」。

我在晚報寫了一篇社論,寫著這樣一個江蘇的孩子,渡海而來,為台灣辦一份報紙,成為自由主義的提燈,民主自由的堡壘,促進時代的進步,提筆記錄這個時代,也影響這個時代,值得讓人追念。

在參與編輯紀念集的時候,我看到一張他早年在倫敦的照片:那是划船時所攝,他戴著鴨舌帽,眼鏡,嘴上咬一根菸斗,英倫毛料獵裝,有一點叛逆的微笑著,那完全和我所見過的一些費邊社思想家的風格一致,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思想裡,那種自由主義、同情弱勢的根源了。

荷花池前的步道上,有一群小學生帶著畫板在寫生,有人對著池上的野鴨素描,有幾個帶了長鏡頭的攝影者在拍候鳥。一個安靜的婦人,穿著嫻靜的洋裝,推著看起來像她丈夫的男子,緩緩走過樹林的深處。

金融海嘯過後,這世界繼續著。

余先生五十幾年的奮鬥,最後留下什麼?

功名事業,最後只是像露珠,像寫在荷葉上的詩句,是一種美麗的幻影而已?或者,因為影響了許多人,它成為一個時代的印記?人生啊,何曾不是這樣?唯一能留下的,只是一種典範,一種人之所以為人,生命該如何活法的典範。

那一年冬天,我所只能做的,也只是為他寫一首詩,作為最後的紀念。

荷葉上的詩

荷花早已輪迴過幾個人間,

殘梗,枯葉,孤影,寂靜的秋光,

帶來比死亡更茫漠的遺忘。

為什麼我還保留最初那一點惦念?

背影早已消失,茉莉花茶冰涼,

像革命青年的血,五十年之後,

落筆處只留下如石的一頁蒼黃,

誰還為你憂愁家國命運的圓還是缺?

這世界如此吵雜而荒涼,

帶過的兵將,各自歸鄉;

征戰的沙場,風塵迴盪;

傳說中的偉大戰役,有誰記憶?

甚至建立過的報業王國,

寫過的傳世文章,

都只是一句美麗的絕世詩篇,

像一片荷葉飄動,在雲影上。

繁華與寂寞,只及於此生,

成敗和功名,是誰的煙雲?

九十幾年的時光,

風吹過墨色淡然的迴廊。

這人生,或許只是更深更遠的長河裡,

一片荷葉上的露珠,露珠裡的倒影,

倒影裡的一個人和一本書,書中的一行字,

一行字之外,未曾被聽見的一聲嘆息。

(全文完)

 

 

 

 

 

 

 

引用來源: 中時電子報
引用網址: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50319000953-26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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