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分子不見了?
黃榮村 — 2011年12月06日過了幾年到維也納,一翻開報紙,頭條報導的是「小澤征爾到城裏來了!」這是一種城市的風格,一片葉子一位指揮家都是這些城市敘說理念鋪陳故事的頭條題材。我們不免會羨慕這種境界,但是不要忘了,城市與社會展現的風格其實是一種結果,兩個城市都是知識分子聚集之地,長期在理念與行動上的經營,匯聚成一種傳統表現出特殊的風格。
回看台灣,這裏也曾是知識分子在苦難中發聲與行動的平台,我們也曾塑造出一種以為可以長長久久流傳下去的風格。但曾幾何時,大家都在問說「知識分子到那裏去了?」這種質疑對台灣社會,一個在這麼短期間內經歷這麼多民主政治變革的社會,是一項致命的根本問題!20幾年前宜蘭棲蘭山莊的聚會,是時報文教基金會與余範英董事長心中永遠的鄉愁,返鄉的路可以更短,去年底籌辦草山會談,邀集了19位朋友來「盍各言爾志」,一方面有回應「知識分子不見了?」的味道,另一方面則是探討知識文化圈能扮演多大的社會智庫功能。在會談中,大家的心情是期望多於譴責,希望民進黨執政能回復解嚴前的民間理想,重現黨外精神,不要再繼續沈淪;在野的國民黨要揮別歷史,洗面革新。更多的時間則在期許對社會各項正在擴大中的差距得以消弭,不要製造偏狹的假議題,國家領導應該開大門走大路,讓國家競爭力得以真正提昇。更期待能建立優質多元的社會,讓教育文化開始有座標,從政治中脫身,走出一條能夠豐富心靈的活路。
草山會談彙整出版之時,正逢立委選舉,我們好像在選後的前幾天,看到執政的民進黨誠懇的向全國人民致歉,也看到國民黨抱持戒慎恐懼的心情。祇不過,不知他們這種正確的姿態,能夠維持多久?我們關心的不祇是這種姿態是否能維持到總統大選,更在意的是長遠的未來!我們關心的是台灣社會除了勝負之外,難道就沒其他道理值得講?
愛爾蘭詩人葉慈(W. B. Yeats)是台灣知識分子該深入瞭解的人。他在年輕時候即預感到愛爾蘭即將來臨的困頓,寫了「給未來歲月的愛爾蘭」;經歷恐懼的歲月,他又寫下「再度降臨」,戰慄的是更可怕的未來。當年華老去,開始在火爐旁打盹,他在恍惚中看到的是愛的容顏在群山繁星之中隱藏。但是在不同時代不同發展之下的國家,我們要用不同的方式來見證台灣。我們大部分不必是詩人,所處的也不是過去苦難的愛爾蘭,也許可以幸運的不必如此不安轉趨深沈,但是我們還有一大堆應該做的事,如何趁大局還沒真正轉壞,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多做點事情,期待下一個世代民主、多元、公義與永續的大台灣,將台灣放回兩岸、亞洲、與世界,看向台灣的大未來,啟動各層次的良性對話,走出一條活路,以免路愈走愈窄,愈走愈險。
草山會談之後,社會各界的回應指出台灣的知識分子不再祇是傳統上所認知的理念型與批判型而已,有愈來愈多的人以行動展現,投入社會,從事社區營造、環境改善、SARS與災後重建,以及各類教育文化與弱勢的關懷。這正是台灣社會火苗未熄,期待熊熊大火的基礎。但是,我們若能及早營造出良好的氛圍,這股推動台灣社會往上提昇的希望之火可以燒得更早燒得更旺!知識分子應善用其專業與熱情,積極研議各類事關重大議題的分析觀點與解決方案,甚至帶領風潮,讓國家發展能因此提昇知性與道德的高度與視野,更要給下一代接棒的年輕人留下啟示錄(祇要他們願意)。這是台灣當代知識分子不可逃避的責任,也是該再度奮起的時候了,希望到了我們開始會打盹的年紀時,看到的是愛的容顏在山頂在雲間如煙火般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