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土地正義 沒有政治民主
— 2011年12月15日愈先進的國家,愈少動用土地徵收,而且與民溝通的時間非常長,日本成田機場光是溝通就花了25年。或許有人會說,那大家都反對行政效率將不彰,但民主的可貴就是人民有權保有自己的生命財產權,否則就回到戒嚴就好了。
在台灣土地徵收效率奇高,一邊環評一邊就在土地徵收,中科四期二林園區2009年4月開始環評、區委會審查,11月完成,12月就動土。總統馬英九開心拿鏟子動工,阿公阿嬤冒著雨在場外哭喊救命,總統對他們一句話都沒有。
政大地政系教授徐世榮強調,土地徵收要符合下列前提要件:公共利益、必要性、最後不得已手段、合理的補償。而且他強調這四個要件缺一不可,而且是要走完前面三個程序,人民同意了才能討論補償金。
應符合「公共利益」前提
徐世榮表示,土地徵收條例雖要求要有公共利益的前提,但何謂公共利益卻由官方片面解釋,政府常要求人民「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一旦人民反對,又醜化是因為徵收價格太低才不願被徵收。
他表示,公共利益是一個抽象、不確定性的名詞,應透過嚴謹的行政程序來體現,要公開、公平讓權利相關人參與,並資訊充分提供,讓政府與相關民眾共同形塑及定義。而不應由少數專家決定,也不是由所謂科學知識來裁定。
農村陣線去年提出土地徵收條例民間版,就要求土地徵收應舉行聽證會,而且要提公共利益的評估表供檢視。如果未來內政部修法沒有納入這個建議,徐世榮說:「我不認為台灣真正實施民主政治」。
應符合「必要性」前提
所謂必要性就是不得不用到這塊地的意思,去年內政部審查後龍科技園區案,委員要求苗栗縣政府應說明非用地不可的原因。因為依統計苗栗縣工業區閒置許多,徐世榮強調,當還有工業區土地閒置,就不能剝奪人民財產權。
他發現政府給企業的容積率都比量體大,為何工廠都蓋很低?因為只要不蓋高就可以畫更多土地進來,而這完全不符合必要性原則。工業局往往強調工業區的地都租出去了,但應進一步交代,租出去是否真的設廠?蓋多高?
應符合「最後不得已手段」前提
政府要地有很多方法,最後不得已才動用徵收手段。徐世榮舉例,德國開到市價五倍之多跟地主協商,但地主還是不賣地,整個道路計畫可能取消。而台灣卻是反過來,把土地徵收視為最優先、且唯一的手段。
應符合「合理的補償」前提
補償是最後的要件,走完前頭三個程序才來談價格。土地徵收條例第11條規定:「應先與所有權人協議價購」,但現在所謂的協議價購,卻是政府發個文或舉辦個說明會,會後即使民眾表達不同意,政府則片面指協議價購不成,只要寄個通知給地主就算通知協商破局。
徐世榮強調,這是一個假的協議價購,真的要協議的話,要一個一個去談。現在則是叫大家來開會,還辦摸彩,用意是要取得出席人數簽名。
而土地徵收條例施行細則已定了土地徵收價格或抵價地的計算方式,徐世榮說:「政府協議時已知道底價,還有什麼協議可言?」而現行補償方式只有相對補償,不是完全補償(市價),民眾強烈感受到財產的被剝奪感。
土地徵收的程序不正義
土地徵收條例第10條第2項:「需用土地人於事業計畫報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許可前,應舉行公聽會。」徐世榮說,這條是假程序,例如後龍科技園區要地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是苗栗縣政府,又自己辦公聽會,球員兼裁判。
土地徵收條例15條:「中央主管機關應設土地徵收審議委員會,審議土地徵收案件」。但徐世榮質疑,內政部的土地徵收審議委員會從未公開。而這個條例指出,地徵收的權限在中央、不在地方,但現在卻都由地方政府徵收。
土地是我們的家
土地是資產、環境生態,更是我們的家、有不可分離的感情、以及主觀認同的空間,不是只有價格。徐世榮要求,政府在制定土地政策時,要考慮人與土地的聯結、感情,而不是只看重經濟面向。
徐世榮以自己的外祖父為例,每天早起燒香、喝茶、吃早點後,一定要戴者斗笠、拿起鋤頭到田裏走一走,如果一天不做就不爽快。
專家決定的窄化
但徐世榮觀察,政府往往創造一些制度或迷思以排除權力弱勢者,把問題窄化到科技、經濟決定,而且由專家決定就好,因為專家最容易掌控,而這就是土地不正義的根源。
他強調現代社會是個「風險社會」,我們根本無法完全及精準預測未來的風險,前年內政部中科四期審查時,就有一位彰化高中老師說:「你們這些委員憑什麼可以決定我們的生死?」
「最小抵抗原則」的不正義
為了減少土地徵收的阻力,政府多半採取「最小抵抗原則」,農村窮得只剩老人和土地,所以多數設施都選在弱勢地區,這是典型的環境不正義。
還有,相較於都市土地,農地變更的阻力較小,尤其是國家的地,這也是科學園區選擇台糖用地最主要的原因。良田都變成工業區,而較偏僻的農地就常見被棄置或旁邊被堆置廢棄物。
在糧食不穩定的現在,台灣的農地卻逐漸消失與劣質化,糧食自給率的問題難道只像農委會官員說的,每人多吃一口飯就能解決的嗎?
重塑公民社會的公共價值
徐世榮認為,土地徵收是政治問題,要用政治來解決。而人民唯一的出路,就是要建立一個強大的公民社會,大家願意站出來表達不一樣的價值觀、創造不一樣的公共價值,同時設計一個不同於政府的制度。他再次強調,公共政策絕不是由專家制定,而應由全民形塑。
公民社會一定要聯盟,力量才能展現。一如各地農民發起的:「一方有難、八方來助」。徐世榮說,「如果政府總是跟資本家站在一起,我們就要創造不一樣的公共價值,然後在這個價值下來創造不一樣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