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的黑天鵝正在形成

文/林建甫(台灣經濟研究院院長、台大經濟系教授)

川普打敗希拉蕊入主白宮，成為繼「英國脫歐」之後，今年第2隻成真的黑天鵝。但全球市場仍不平靜，接著而來12月4日的義大利修憲公投，很有可能變成第3隻黑天鵝。乍看之下，義大利修憲公投跟國際情勢無關，為何會成為全球關心的黑天鵝事件？因為背後因素並不單純。

義大利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建立了參議院與眾議院的二院制民主體制，參、眾兩院的議員都是透過人民選舉投票產生，參議院350席、眾議院600席，兩院權力相當。與美、英、法、日等國家的兩院制一樣，透過多元的民主代表管道平衡民主的發展，防止單一國會的專橫獨裁、草率立法，提高立法和議政質量，利於多元意見的表達，其實是一個完善的民主制度。

但實際的執行上，在義大利卻出現了許多難題。由於所有的法案必須同時在兩院通過，且內容文字必須完全相同，才能公告施行，因此時常出現了法案於兩院間來來回回無數次的「國會穿梭」現象，許多的重要政策經常因此延宕。

其次，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類似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獨裁者掌權，義大利參議院比美、英、法等國的上議院更有權力。參議院除了審批預算與批准法案，還可以對政府發起不信任投票，使得自1946年施行兩院制以來，70年間換了63屆政府，每屆政府僅執政1年多，政治波動、政策執行無法連續，都是影響義大利發展的關鍵。因此，現任義大利總理倫齊認為唯有議會制度改革，才可能實現政府、政策的穩定，從而有效振興經濟。其實修憲改革在義大利國內已經醞釀多年，許多學者和政治家都認可改革的正當性和必要性。此次義大利修憲公投就是針對參議院制度的調整。包括：取消選舉改由地方政府指派、席次由現350席減至100席、參議院不能以不信任投票案拉下總理。整體來看，義大利的修憲公投的主張相當合理，與國際政治、經濟情勢無關，更與「脫歐」完全沾不上邊。

不過在野黨極力反對改革，因為倫齊所領導的民主黨在眾議院已占多數優勢，一旦公投通過，民主黨將藉機受惠最大。而且義大利民眾也將公投視為倫齊政府執政2年多的期中投票。然而近期義大利經濟仍然不振，2014年經濟成長率為負0.4%，2015年是正0.8%，但青年失業率仍接近40%，銀行壞帳危機也未獲解決，官員貪腐風氣盛行，這個成績單並不好看。截至10月底的民調顯示，拒絕修憲的比例為52.4%。一旦公投沒過，倫齊勢必要下台負責，義大利國會很有可能提前改選。

倫齊若失利，今年在義大利地方選舉表現出色的新興政黨：五星運動黨（National Movement Five Star）最有可能脫穎而出。根據民調，五星運動黨已超越執政的民主黨，成為義大利最受歡迎的政黨，如果國會改選很有機會勝出。與齊倫執政不同的是，五星運動黨具有民粹支持，也主張義大利應該要脫離歐元區。若該黨真的在國會改選中勝出，很可能會順勢舉行脫歐公投。目前義大利民眾對於歐盟一直遲遲不願伸出援手頗有微詞，加上「英國脫歐」成真，五星運動黨具有某種天時地利，因此義大利恐將真步上英國後塵。

更令人擔心的是，由於義大利在歐陸採用歐元，不像英國一直使用英鎊，若真的退出歐盟，可能掀起一連串的骨牌效應。法國、荷蘭、丹麥近期也紛紛傳出提倡脫歐公投的聲音。義大利若真的退出歐盟，對歐洲甚至全球經濟造成的傷害，恐遠勝於英國脫歐效應。

過去10餘年來，全球化雖帶來了方便與經濟增長，但資源分配不均，M型化社會對立也在加深。2008年的金融海嘯，已經透露愈來愈多的人不滿大公司及華爾街的貪婪和社會的不平等。川普的當選看到美國東西兩岸與中西部投票行為很不相同，國際化程度影響投票，也看到民眾對現行體制的反感、全球化分配的失衡、對菁英領導的厭惡等負面情緒。這都顯示民粹主義正在反撲，全球化的兩極化已經形成。

對於義大利的黑天鵝，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審慎評估可能事件的影響，事先研擬因應對策，才能在大變局中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