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央行政策目標趨同的時代已經終結
1989年,紐西蘭儲備銀行(Reserve Bank of New Zealand)成為世界上第一家制定正式通脹目標的央行,同時該行還獲得獨立性,能夠在其認為合適的情況下實現該目標。
自那以來,這種做法被世界各地所採用。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的數據,全球大約三分之二國家制定了通脹目標。大多數發達經濟體都把通脹目標設定為2%。
這是一種超乎尋常的趨同。然而有跡象表明,這種趨勢目前正在瓦解。紐西蘭政府上周表示,將迫使央行考慮其貨幣政策對房價的影響,此舉意味著央行的利率將有所提高,高於只關注消費價格時的利率水平。
英國《金融時報》的傑米•史密斯(Jamie Smyth)表示,一些經濟學家警告稱,這項引發爭議的指令將削弱紐西蘭央行的獨立性。該指令最初遭到了紐西蘭央行的反對,並推高了政府債券收益率。但紐西蘭政府上月25日表示,紐西蘭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職權範圍的變化,將要求它考慮能夠實現更可持續的房價的相關政策。
紐西蘭是一個離群的國家,不僅從地理意義上看是這樣,從它控制新冠疫情的方式上看也是如此。因此,紐西蘭的房價出現飆升也就不足為奇了。萊坊(Knight Frank)的數據顯示,在截至2020年第三季度的一年中,惠靈頓的房價上漲了8.7%,奧克蘭的房價上漲了5.8%。然而,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大多數發達經濟體的房價都有所上漲。
這並不意味著一些央行將放棄它們的通脹目標。然而,我們確實預計,各國央行將效仿紐西蘭的做法,越來越多地反映本國的政治情緒。
以美聯儲(Fed)為例,其新框架不僅更加容忍通脹率超過2%,而且更加註重對就業全面而包容的定義。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最受推崇的成員之一萊爾•布雷納德(Lael Brainard)上周表示,美聯儲將關注一套廣泛得多的指標,而不僅僅是經濟學家往往依賴的U3失業率(美國最常報告的失業率,按照積極找工作的人數計算)。
當全國整體失業率處於數十年來的低點時,社區代表、勞工代表和教育工作者指出,他們所處群體卻「總是處於衰退之中」。他們提出質疑,在其所處群體失業率仍保持在兩位數的情況下,整體經濟是否還可被形容為「充分就業」?
為了反映出這種情況,同時考慮到持續低於目標值的通脹率、低均衡利率、以及通脹對資源利用的低敏感度,我們對貨幣政策框架進行了多項重要改革。有兩項變化與美聯儲雙重職責中的就業尤其相關。
新框架要求貨幣政策努力消除就業與最高水平的差距,這與以前的策略形成了鮮明對比,過去是要求政策在就業過高和過低時都盡量減少偏差。新框架還將最高就業水平定義為通過一系列廣泛指標評估得出的全面且包容的目標。
當然,這與拜登政府中重要成員的觀點一致,包括前美聯儲主席葉倫。(儘管新框架的採用早於二者上任,但它與人們對美國不平等的更廣泛擔憂有關。)
與此同時,歐洲在制定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方面走在了前列。這就無怪乎英國央行(BoE)和歐洲央行(ECB)都比美聯儲更積極地倡導綠色金融體系。而同樣地,美聯儲在川普輸掉美國大選後才加入「綠色金融網路」(Network for Greening the Financial System)——一個由大約75家央行組成的組織,支持《巴黎協定》遏制全球變暖的目標——也不足為奇。
就貨幣政策而言,目前各大央行很可能繼續在很大程度上相互模仿。事實上,如果債券市場出現問題,不要認為其他央行就不會追隨日本央行(Bank of Japan)的腳步,制定收益率曲線目標。
但日益趨同的時代已經結束。
將央行視為獨立機構的想法——該想法隨著通脹目標產生——始終是一種幻想,因為它忽視了這一獨立性是由政府賦予的。
在導演亞當•柯蒂斯(Adam Curtis)最近的紀錄片《無法忘記你》(Can』t Get You Out of My Head)中,有一個片段記錄了英國東北部不滿的聲音。1998年夏天,當時剛剛獲得獨立性的英國央行上調利率,使東北地區的製造業受到了沉重打擊。有種觀點認為央行獨立性是導致英國工業衰退的罪魁禍首,這種想法存在嚴重錯誤。德國央行長期以來一直是世界上最獨立的央行之一,而其製造業仍蓬勃發展。不過柯蒂斯談到了英國和其他地方的一種更廣泛的趨勢,即公眾對權力被交給未經選舉的專家的程度感到不安。
就歐洲央行等一些貨幣當局而言,獨立性被充分寫入法律——改寫歐盟法律並非易事。對於大多數其他央行來說,情況並非如此。貨幣政策制定者要麼像美聯儲那樣行事,並意識到時代的情緒——這些情緒有時更加帶有沙文主義色彩,而常常是更加對技術官僚感到恐懼。要麼,貨幣政策制定者要冒遭到立法者更大反對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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